( 发出来存个档,怕哪天手机清空了,纯属虚构,纯属虚构,纯属虚构,纯属作者大半夜因为纸片人发病的产物(悲)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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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年盛夏,我中暑了。醒来的时候,发现我躺在无人的房间里,旁边电风扇嗡嗡地对着我吹,想让我接触到夏天里唯一的一丝凉意。我下了床,有点晃地走到窗前,关掉吵吵闹闹的铺满绿荫的窗子,门外有人敲了门。

“你是?”

面容干净的女生皱着眉笑了笑。递给我一束花。

“好多了呢。”

我不安地接过,灵活的眼珠打量这个人。

我说,“你认识我,要不要进去坐坐?”她有点不好意思,没开口,只是晃晃她的手就离开了。

我关好病房的门,在茶几前坐下,抿了一口刚泡的花茶,她的味道好像和花茶相似。

过了一天,我出了医院回到了熟悉的学校。老师关切地询问我的状况,我笑着说小问题。我又问,是谁把我送到医院的?老师说,你晕倒的时候,操场上已经没有人了,那天烈日当空,谁还敢出门晒太阳呢?也只有你,莫名其妙跑去操场疯了一样地跑,大家都可担心你了。你晕倒了以后,呃……然后有个长相挺好的女生,急冲冲跑到你跟前把你背起来送到医院的。几班的?呃,好像是3班吧,就在隔壁呢。你不认识?啊,那你运气还真是好,遇到这么个善良的人。

我不擅长交际。于是我只能在每节课下课去厕所的路上,或是做操的时候,瞥几眼她。

夏天总是那么长。我一个人坐在窗旁边,听褐色的蝉没完没了地叫。蝉的生命只有几周,每天走在路上,都能在地上发现掉下来的蝉的尸体,安静着。我俯下身子察看它们混沌的眼珠和尚未腐烂的躯壳,透明的翅膀在落日底下是琉璃一样的颜色流淌在死亡上。

可是人的生命总是那么长又那么短,谁能说自己真正活过。乌龟,哪怕是一只金刚鹦鹉,在主人死去的那一刻说不定正享受青春的快感,而地球暗淡后,太阳依旧在燃烧;太阳熄灭后成为红巨星,它还能被称作“活着”么?即使在那之后,宇宙里无数星河依然明晰,人在生命里又显得如此渺小。

可活着,又如何真正“活过”?

每当想起这些事,脑袋就会不停地运转,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缥缈,虚幻,仿佛都是时间的残影,对我来说很重要的,他们其实都不可能存在太久。但如果这些都能被称为“活着”,他们于我一定能算作“活过”。

那她呢?我依然不明白。对着遥远的月亮,我想不明白,为什么那个盛夏她会不顾一切奔向我。

盛夏总是美好。和大家一起玩乐吵闹的日子屡见不鲜。时间总能淡化一些事,同时又让它们和脑袋里的海水随波逐流,直到哪天天气正好,她又拾起了失落的漂流瓶。

快毕业了,还有几个月而已。大家脸色不再闪烁光芒,云霭遮蔽。是啊,学生时代真够长,也足够短。当它将要结束时才会有那么一些实感,一些难舍难分,一些感慨,还有一些侥幸,一些激动。

而那天的人和事,我也很少回忆起,顶多是在哪个烈日当空的日子里。

毕业了。典礼结束,所有人都与他们的过去不再拥有瓜葛,痛苦与感动变成漂流瓶的一部分,每个人都重启了自己的生活。

然而这一切没有太多实感,就好像,浑浑噩噩活了十几年,有朝一日突然得到了真正的自由。但又像肖申克里的那些人一样,他们的一部分,早就属于那个地方。

于是,我想找她。

我想问问她,那一天,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
想问她,以后,要去做什么。

盛夏明朗。我徘徊在校园的阳光里寻找她。3班,嗯,就在这个教室。但在这里,不见她。

“你见到那个以前把我抱去医院的女孩了吗?”

“嗯?”

“呃,就是,高一的那天中午,我中暑了,然后有一个,长相不错的女生,冲过来把我抱去医院……”

“有这种事?”

我去问了别人,他们好像得了失忆症。

“老师,你知道……”

“我好像,没说过这件事呢。你说的那个人,我也从来没见过。”

从那一刻,我感到我脱离了这个世界,我的回忆像泡沫一样裂开,消失。

不知道,也许,只是一个美丽而易碎的谎言,脆弱到,自己都没勇气去触碰。最后,成功瞒过了自己。哈,我真是厉害。

所以到最后,我还是没能,真正活过吧?

你撒了慌,是对你自己,为什么?

我……我想去找些什么。

什么?

能够相信的东西。

即使她不存在?

即使她从未存在。

你还真是有趣。

所以,你编造的记忆里,仍旧保留了你真实的一部分。

嗯。

比如,那天中暑后,所有人都冷眼旁观,和以前一样。

嗯。

你创造她,是为了让你开心?

不是这样。

我想,弥补一些破碎。

很好,我没那么多时间来问清楚你的目的了,时间宝贵。我现在只需要下一个结论,我们就能结束这场对话。

“你已经结束了,各种意义上。”

“?”

“你很清楚吧?创造新的记忆,代价是等到你发现这段不存在的经历的真相,在这一切发生后,你的生活真的可能继续么?我对于人类感性的这一点,保持怀疑的态度。”

“也许,你说的对吧。我的生活的确彻底结束了。”

“你知道吗?在那之后,我有无数次冲动想要放弃生活。”

“这不值得,但若人类的情感依旧弱小,你别无选择。”

“所以,我找到你,我要有一个要求。”

“你购买了我为你创造新记忆的一次机会,但我并没有提过有售后服务。”

“我想,想让你把她复活。”

“我是来自其他高级文明的星际旅客,也可以成为你们地球人眼里管辖记忆的神明,但并不掌管着生死。”

“我想让你,用我所有的记忆为支付代价,创造出一个完整的她。”

“?”

“我知道这种代价太昂贵了。我会因此彻底结束。”

“创造完整的她,用什么?”

“以你的能力,以一个死人生前的记忆创造新记忆不是难事。等价交换,如何?”

“一个人不是拥有记忆就能存活的。况且,你没有第二具躯体给我容纳新的记忆。”

“用我的。”

“你会变成……另外一个人,不认识的人。”

“先假设,人拥有记忆就能存活。所以,我的死亡是必然。然后,她的诞生亦是必然。如果我说我当然能接受自己的躯体突然变成了其他人,那我的原因就是,我喜欢她的样子。”

“我……我可能不那么爱自己。但在我的记忆里,我爱上了她。”

“……人类真是令人费解。”

记忆一点点剥离,崩解,滴血,试图用力拉扯回将死之人的意志,真恶心。

假如人类个体生命的存在正是因为记忆。

那么,这个世界也不再需要掌管生死的神明。当一个人被忘记,然后忘记了自己,忘记自己是什么,他已经死了。区别是,有人被「时间」夺去了记忆,有人自己松开了捆住记忆的绳子,散落在晴空里。

事实上,我早就死了,在一个盛夏的中午,我中暑了。